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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很多人的观念中,中国历史上具有决定意义的事件,大多是发生在陆地上的。
绵延的长城,辉煌的宫殿,神秘的墓葬,全都留下了古代中国人在各种各样的活动中,不断精进技术,积蓄力量,对抗环境,主宰命运的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轰轰烈烈大事件的痕迹。
但就是这样一群以耕地为依托的中国人,也曾经在蓝色的海洋上建功立业,在一个广袤的陌生世界里,开拓进取,探索扩张,一度在世界范围内成为海上的中坚力量。
大部分人对中国海洋史的认识,几乎都从郑和下西洋开始。
15世纪的海洋上,郑和率领着一支人类农耕文明时代最伟大的舰队,七次远征大洋彼岸。当时整个世界都没有一个国家的海洋军事力量,能够与之抗衡。这一举世无双的壮举,彰显着大明帝国海军实力之强大鼎盛,在中国海洋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那么问题来了:在郑和之前,在鼎盛之前,中国人在进行着什么样的海洋活动呢?那个时代的人与海洋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?
关于中国海洋史的研究著作本就非常少,而聚焦海洋实力发展的专著,更是凤毛菱角。罗荣邦先生的这本《被遗忘的海上中国史》,就很好地填补了这个研究领域的空白。
罗荣邦先生,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康有为的外孙。1934年燕京大学毕业后赴美,获得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博士学位。
罗荣邦先生一生的重点研究方向都在中国海洋史,是中国海权史领域的研究专家。在欧美学术界,他也被公认为中国古代海洋史研究的重磅权威。
在《被遗忘的海上中国史》中,罗荣邦先生将目光投向了12~15世纪。
在这极其重要的300年间,中国历经了南宋、元朝到明初,社会内部发生了剧烈而深刻的变化,中国海洋军事力量也得到了重要且快速的提升。
在这本书中,罗荣邦先生以丰富的史料、缜密的逻辑论述,从战争、贸易、文化等方面,一步步为我们揭秘了古代中国在这300年间,逐渐成为了海上强国的历程。
事实上,古代中国对海洋的探索,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开始了。
周武王组建了中国最早的水师,在大规模分封制的实行下,临海以及水系发达的吴、越、楚等国,造船技术和水师的实力规模,都得到了较大的发展。
东亚历史上的第一次海洋战争,就发生在吴国和楚国之间。当时赫赫有名的伍子胥,投奔吴国后,派战船冒险,远洋进攻曾经迫害过他的楚国。当时的吴国人除了造船,还发明了水战的兵器,并将陆地的战术引入水战,水军力量已经十分强大了。
所以到12世纪的时候,中国其实已经有1700多年的航海历史了,并且海员的航海经验也十分丰富了。海洋的战争冲突,不仅局局限在内战,在对战高丽人和安南人的海战中,中国的船队也是所向披靡。
但在这一时期。水军只是武装的辅助力量,通常只在战争期间才会调动起来。而真正向大型的商业贸易舰队的转变,是直到宋朝才开始的。
宋朝有一项世人皆知的发明——指南针。
在南宋时期,出现了罗盘型结构的指南针,是人类文明史上非常重大的突破。随着精确度的不断提高,指南针也渐渐被运用于航海,成为不可缺少的指引工具。
除了指南针,随着海上交通航线的发展,人们开始绘制海道图,两宋时期,关于海图的记录也已经十分明确了。
为什么航海技术会在宋代产生如此飞跃性的发展呢?
最主要的原因,还是由于中国的国家扩张方向的改变。
从汉代到唐代,统治者开疆辟土的重心主要是向西,挺进中亚,丝绸之路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形成并成熟起来。但后来随着河西走廊少数民族政权的崛起,商队的出行变得困难重重,交通几近停止,陆地线路渐渐衰落。
西北地区气候恶劣,战乱频繁,促使人口向东南沿海地带迁徙,中国人的活动重心,也由陆地移向了海洋。这就带动了资本主义萌芽开始在宋代出现,工商业的发展,促使民众自发地出海远征,向国外寻找新的市场,海上贸易活动也频繁了起来。
在此前的传统理念中,商人的社会阶层和地位都是比较低的,但在在朝廷的支持下,重商主义逐渐蔓延起来。朝廷还专门为商人设立了管理对外贸易的机构——市舶司,代表朝廷从事官办贸易,积极开展海上贸易活动。
今天的泉州港,在当时就是专门用于停泊贡使船的港口,是世界闻名的全球第一大商港。所有与外界的商贸往来都是从这里出发、交换,从大海上获利,使宋朝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为富庶的朝代之一。
而更为重要的是,与此同时,中国人对海洋的探索兴趣也大大的增加了。
南宋时期,北方金朝势力膨胀,经年南犯中原。积弱的南宋政权一直十分头疼,屡屡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,以换宋金之间的和平。
但出人意料的是,金人虽然一直谋划从海上发动进攻,但在与南宋水师的交锋中,却从未占到过便宜。在海战中,拥有先进的技术,加上熟悉和有利的水网地形条件,南宋水师是常胜的一方。
这大大激发了南宋对航海发明和实验的热情,在历代积累的造船知识的基础上,不断精进,最终建立了自己的水师舰队。在之后的100年间,南宋政权一直都在加强和扩张水师力量,水师也成为了南宋应对北方金人威胁的最强的防御武器。
商品经济繁盛的宋朝,为中国海洋势力的崛起打下了重要的基础。而宋朝之后,到明朝的鼎盛时期,中间还有一个过渡期,那就是元朝。
为了提高国家财政收入,元朝采取重商抑农的政策,大力扶持商人。而那些从政策中得到了好处,有钱有势的商人阶层,也反过来积极支持和回馈元代朝廷,协助朝廷造船,经营海外贸易,甚至在海外国家充当间谍,为元朝扩张海上势力。
元朝的航海技术高度发展,航海家们对指南针的定位和航线的把握更为精准,对海上洋流气象的变化规律,也已经有了非常正确的认识和掌握。
据马可波罗记载,元朝公主阔真真外嫁波斯时,并没有走北方由蒙古和各大汗国控制的,绝对安全的陆路,而是乘坐忽必烈为她准备的,由13艘大船组成的船队,横穿南中国海和印度洋,乘风破浪几千里,在波斯湾登陆。
这正彰显了元代航海技术的发达以及远洋航行的自信,也才有了后来明朝成为中国航海集大成时代的来临。
可惜的是,到了明朝中期,朝廷腐败衰退,游牧民族又屡犯中原,各地狼烟四起,统治者无暇他顾,中国的海上实力也随之慢慢衰退,走向萧条。直到近代鸦片战争时,西方人以船坚炮利的装备,再次轰开了中国的大门。
也许正如郑和所说:“国家欲富强,不可置海洋于不顾。财富来自海上,危险亦来自于海上。”
中国的海洋发展,与国家力量的强弱息息相关。这本《被遗忘的海上中国史》,不仅记载了一段此前不为人所重视的历史,更能唤起今天的人们对于海权的理解和重视,为我们提供宝贵而重要的历史经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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