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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民国时节,天津河东大直沽药王庙(今荐福观音寺一带)后面有一大片土坯房,里面住着的大都是以出卖苦力为生的穷苦人家。
其中有一户田姓人家,户主名叫田玉华,原籍山东泰安,少年时随哥哥田玉庆来津谋生,兄弟俩最初住在南门外一片开洼地,哥哥在码头扛大个儿,田玉华年纪小没力气,于是在一个山东老乡开的早点铺子打零工。后来,兄弟俩有了些积蓄,就在药王庙后面盖了两间土坯房,外带一个捎间儿,日子尽管不富裕,但吃喝不成问题。
再后来,哥哥田玉庆倒插门儿,给天津老丈人当了上门姑爷,房子就留给了弟弟田玉华。起先,哥哥田玉庆过个十天半月就过来看一眼弟弟,随着弟弟的年龄长大,哥哥兴许是被嫂子管得太严的缘故,兄弟俩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一面。有道是三年不登门,是亲也不亲。就这么着,一对亲兄弟成了陌路人。
田玉华二十岁时,出落得一表人才,可惜由于家贫的缘故,一直没能讨到老婆。民国十九年(1930年),他托关系进入一家洋行当搬运工,收入比以前增加了不少。有了钱之后,田玉华效法富家少爷,穿新衣、戴新帽,出入茶楼戏坊,喝茶听书看戏,再有富余闲钱,就泡澡堂子下馆子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小日子过得挺滋润。
滋润归滋润,光棍儿的日子也不好受,田玉华娶妻成家的念头愈发强烈。由此,每每上街,只要遇到单身行走的女子,他便痴目注视,胡猜乱想,恨不得强行拖至家中跟他拜堂成亲。
说话间到了来年,开春的天气乍暖还寒,早起到洋行当差的田玉华抄着手沿着小路行走时,无意间看到一处破屋前,有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孤零零地蹲在门口洗衣裳。
只是因为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,再也没能忘记她的容颜。田玉华迈不开腿了,在他的眼里,这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意中人?但见她皮肤白嫩,模样标致,小腰大腚,令驻足呆望的田玉华看傻了眼,若不是有个认识他的人喊他,他兴许就要石化了。
这便是一见钟情,只睹一眼,就如同掉进蜜罐子里,甜得入心入肺,让他如醉如痴,魂不守舍。打这一天起,他早起晚归的路线再没有变过,为得是再睹仙子芳容。天津卫有个俗语“媳妇迷儿”,田玉华已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“媳妇迷儿”,一次没有遇到,他便倍感空虚惆怅。
只是远观而不敢亵玩,只能陡生相思,久而久之就要犯相思病。田玉华不敢过去跟意中人说话,于是请了一个名叫黄大禄的人喝酒,希望借黄大禄的人脉,打听那个女子的姓名,顺带打听她家都有什么人。
黄大禄是个“无事由”,说混混不是混混,说狗烂儿又比狗烂儿强,喝了田玉华的酒,他拍板一定会帮忙。当然,忙不能白帮,田玉华不但请黄大禄喝了酒,还送了十元钱作为报酬。
很快,黄大禄就把底细打听清楚了,找到田玉华把事儿一说,田玉华大喜过望,认为自己的好事有了眉目。
从黄大禄的口中,田玉华得知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姓曹,大名不知道,小名叫小翠。去年跟随丈夫带着小姑子逃荒来津,年前她的丈夫抄近道在冰面上行走时,不慎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,如今家里除了她和小姑子之外再没旁人。
田玉华对黄大禄说出自己的心事。黄大禄认定他看上了小姑子,田玉华却说看上的是寡妇小翠。还说只要小翠愿意改嫁,他倾家荡产都干。不过这件事儿还要黄大哥帮忙才行,倘若黄大哥把撮合两人成亲的事儿办妥了,他就把黄大哥视为自己的亲生父母,一定予以重谢。
面对田玉华的请求,黄大禄反倒有些为难了,原因是一个新寡之人,照理说丈夫没了之后,必须要守节两年三年才能另嫁他人。倘若劝其再嫁,新寡之人自愿放弃守节还好说,闹不好就要落下个“夺人之妻”的骂名。因此,黄大禄不太愿意管这个闲事儿。
黄大禄尽管不大情愿,但经不住田玉华的苦苦央求,另外他也的确想要从田玉华手里拿些好处,谁跟钱有仇啊,田玉华既然答应重金谢他,干脆也就别磨叽了,豁出老脸不要,把这个差事接下来。
黄大禄说,按照老规矩,丈夫在,从夫之名;丈夫不在,从叔从姑,也就是要听小叔子或小姑子的话才行。小姑子同意嫂子改嫁,那没得说,未亡人不必守节就可再嫁。所以,这事儿要先从小姑子这边下手才行。
不曾想黄大禄找到小姑子把事儿一说,小姑子毫不避讳,很直率地告诉黄大禄,她跟嫂子关系不好,早就看够了嫂子的脸子,巴不得嫂子快点儿嫁人。
黄大禄一听有门儿,马上问小姑子想要多少聘金。所谓聘金,也就是给小姑子的好处,这笔钱等同于从小姑子手里把嫂子买走。小姑子干脆来个狮子大开口,张口就要一百六十块。
各位,您可别小看这一百六十块,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。当时在洋行工作的华人经理,一个月才不过三十几块,似田玉华这样的小工,撑死了也就二十几块。
黄大禄认为要价太高,根本不值这个价。最终经过讨价还价,以一百一十元的价格成交。但小姑子要求先支付六十元定金,待嫂子出门之后,再把余款补齐。
黄大禄兴冲冲地回去跟田玉华一说,田玉华登时就给黄大禄磕了三个响头,感谢黄大哥成全自己一桩天大的好事。一百一十元不成问题,虽然他手头没有,但他可以先去洋行找人拆兑。于是,他先将六十元定金交给黄大禄,又给了黄大禄五元辛苦钱,请黄大禄将钱交给小姑子,然后他找人修房刷墙张贴喜字迎新人过门。
哪知黄大禄再见到小姑子时,小姑子居然变卦了。黄大禄立时就急眼了,明明说好了价码,却又要反悔,这可不行,他先替田玉华不答应。
小姑子说,并非她说话不算数,她太想得到那一百一十元了,是嫂子不答应,任她磨破了嘴皮子,甚至还跟嫂子吵了起来,嫂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嫁。不过,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将要到手的票子飞掉,她有个主意,虽说十分缺德,但也是唯一的方法,那便是一个字——抢!
顾名思义,小姑子让黄大禄抢亲,她说出自己的计划,会编个瞎话让嫂子去买针线,然后黄大禄在路边安排好人手把人强行带到男方家里成亲,一入洞房,生米做成熟饭,到那时不答应也要答应。
黄大禄尽管觉着这样干太过于损阴丧德,但没有别的法子,跟小姑子商议后,约定后天傍晚行事。等他回去把跟小姑子的计划说给田玉华后,田玉华非但不予制止,反倒认为这个法子十分的巧妙。
没把人抢来之前,田玉华找人把房子粉刷一新,还特意找人给哥嫂送喜帖,又把四邻五舍和工友们都请到家里喝喜酒,还跟几个大娘大嫂商量好,让她们帮衬自己一把,新娘子如果不从,就请她们帮着“劝劝”。
到了指定时间,黄大禄带着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藏在路边等候。等来等去,天黑沉下来,还不见人影。正待黄大禄认为计划有变之时,突然有个小伙子说“人来了”。于是乎,几个人不由分说,冲上去用绳子把人捆住,丢上提前准备好的骡子车,拉着朝田玉华家疾驰而去。
一路上,那个女人大哭大喊,但面对这些身强力壮的大汉,她怎么哭喊挣扎也无济于事。骡子车到了门上,那几个提前拿了田玉华好处的大娘大嫂一拥而上,拉着新娘进屋,强行换新衣梳新妆。为了不使新娘子叫喊,大娘大嫂们用一块毛巾往新娘嘴里面塞,由于都是粗人,弄得新娘子满嘴开裂,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流。
就在大家忙作一团之时,一伙人手持刀叉棍棒气势汹汹地赶来。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,进门之后不由分说,就跟院中的人打作一团。等到打得一片狼藉之后,才终于知道对方也是抢人来的。
乐子闹大了,原来黄大禄一伙抢来的并非是寡妇小翠,而是那个带头来打闹的汉子的老婆。一群糊涂虫,居然抢错了人。
那汉子姓韩,家里是开榨油作坊的,老婆去为他打酒,结果被人绑了票。当时的一幕恰好被油坊中的一个伙计瞧见,眼见老板娘被人掳走,伙计人单力薄不敢追赶,于是跑回油坊报信,这才引出丈夫带人抢妻子的闹剧。
田玉华自知理亏,表示愿意补偿。但韩老板不依不饶,双方随即再次大打出手,最终河东警察署派出人手,将双方制止后,又将带头的几个人带走。
长话短说,这场抢亲闹剧随即见报,而田玉华被河东警察署以“绑架民女未遂”和“劫持无辜”双重罪名起诉至河东第一法庭。
田玉华落到如此下场,实属咎由自取,不值得同情。再说回寡妇小翠,那天傍晚的确被小姑子骗出了家门,但没走出多远就折返回家,导致小姑子和黄大禄的抢人计划落败。小姑子自知理亏,没敢再逼着嫂子出门。而黄大禄一伙由于天黑眼浊,错把有夫之妇当成寡妇小翠,愣是硬生生给绑走了,惹得人家的丈夫带人找上门,引出了一场打斗,同时引出这桩让人笑掉大牙的奇葩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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